随后，高悦提出解约，想将个人账号退出公会，但公司经理却要求高悦“交”3000元房租，并威胁要起诉他。高悦没有妥协，坚决离开公司，但账号依然没有退出公会。“我暂时不开播了，如果开播，他们可以免费拿20%的收益。”
“别相信什么保底，没几个人能拿到，他们会找各种理由扣钱，甚至不给。”在高悦看来，MCN公司是保证赚钱的，“我不仅一分钱没拿到，还要跟他们分播，连房租都骗走。”
和高悦一样，职业主播孙鑫（化名）如今也陷入与MCN公司的“组播”合同中，无法离开。
“我们当时谈好的工资是1万元，但这1万元是有团直播间营业额要求的，如果达不到，那我达到直播时间和天数要求，也能拿到保底的5000元。”与公司签下一年合同后，孙欣发现现实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美好。
由于团体直播只能在公司场地进行，直播时长有限。“场地不止一个团体使用，所以在团体直播结束后，我们被要求回去把当天剩余的时间补成个人直播（个人账号进入公会）。”但下班后可以直播的时间有限，孙欣的直播时间经常达不到要求。
除了播出时长，组播每天的收入只有10元左右，达不到标准，孙鑫因此拿不到任何工资。孙鑫想及时止损，向公司辞职，但公司负责人却要求她支付2万元违约金。“我接受采访时，负责人说我可以直接辞职，但我没录用，签完合同后他就全盘否认了，还威胁我辞职后不给赔偿金就起诉我。”
无奈之下，孙欣打算在公司呆满一年再走。“只要开直播，不算违约，但肯定拿不到报酬，直播收入要跟公司分成。”孙欣用自己的经历告诫有“主播梦”的女孩们，“千万别做娱乐主播，因为娱乐主播基本不签劳动合同，真的没有免费的午餐！”
主播合约
为何没有保障？
在与两位主播的沟通中记者了解到，他们签订的合同并非劳动合同，而是《演艺经纪合同》（以下简称《经纪合同》）。
2021年7月16日，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、最高人民法院等八部门联合发布《关于维护新型就业形式劳动者劳动保障权益的指导意见》，在我国首次引入“不完全具备建立劳动关系条件的情形”，成为第三种就业形式。
“网红主播符合‘不完全具备成立劳动关系条件的情形’，MCN对服务商具有一定的支配地位，体现了劳动关系的从属性，同时服务商又相对独立，强度随网红培养的不同阶段而变化。”浙江伦合律师事务所律师王逸云坦言，实践中MCN公司与主播签订经纪合同的情况屡见不鲜，她认为，法律上关于经纪合同还存在争议，即主播与MCN公司能否认定为劳动关系。
杭州一家MCN负责人郑涵（化名）也更倾向于与主播签订“娱乐经纪合同”。他坦言，相比于劳动合同，经纪合同的可操作性更强，“也就意味着可以挖的‘坑’更多”。
王懿云认为，虽然有些公司可能会利用代理合同的漏洞来赚钱，但大部分MCN更关心维护自己的权益，因为公司也怕自己投入很多，主播却跑了。这一点，郑涵也认同。
社交平台上的“避免陷阱”帖子
因此，王逸云认为，主播前期的合约谈判尤为重要。“很多主播感觉被骗了，除了签约前没有仔细看合约，过于理想化也是一个问题，觉得自己能达到合约的要求，却忽略了这碗饭其实没那么好吃。”此外，王逸云注意到，主播年龄偏小也是一个原因，他们经验不足，更容易被骗。
“主播在没有仔细阅读合同的情况下就签署合同，也需要承担相应的责任。”王一云认为，合同是白纸黑字写的，双方都应该遵守。“口头承诺往往存在事后无法证明的困境，从而无法对双方产生约束力。”
不过王一云也提到，MCN公司与主播签订的合同确实有劳动合同和演艺经纪合同两种。“要看双方的模式是否符合劳动关系模式。如果MCN公司与主播存在事实劳动关系，但没有签订劳动合同，MCN公司要向主播支付最高11个月双倍工资。”
不同的方法
加入公会就能保障主播的权益吗？
想做主播，又不想签约MCN公司？从未涉足过直播行业的王莉（化名）今年4月，选择加入杭州一家MCN公司公会。“因为不太懂这个行业，所以想找个人指导。”虽然她知道在MCN公司做主播有风险，但直播这条赛道实在太拥挤了，“我怕赚的钱连电费都不够，所以想着公司给点底薪就好了。”
在签约前，王莉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，提前学习了“避坑技巧”，还向经验丰富的朋友请教。最终，她和公司商定不签合同，只加入公会，签订《主播与公会合作协议》。“这样就不会有法律纠纷，如果真要签合同，先找律师看一下再决定。”
那么，和MCN公司签约和加入公会到底有什么区别呢？王莉向记者解释：“简单来说，公会生成的电子合同里，平台是甲方，主播是乙方，MCN公司是丙方，条款相对宽泛，对主播权益的保护也更强。而公司和主播签订的合同，对公司肯定更有利。”
在与公会签约前，王莉曾参加过三四家公司的面试，在多方了解后，她自以为看透了这些公司的“套路”。王莉直言，大部分MCN公司都是大规模招募主播，主播越多赚得越多，其实很多承诺的条件他们都不会兑现。正如签约MCN公司的孙欣所提到的，面试时公司负责人口头承诺的摄影、服装造型、舞蹈老师等各种支持，其实都兑现不了。
作为一名新晋主播，王莉认为MCN公司确实给她提供了一些帮助。“他们会推荐直播设备，帮忙调整灯光，直播结束后会在后台看回放，提出改进建议。如果每个月直播时长和天数达到要求，就有机会在公司的直播间直播，甚至有机会拍短视频。”但她直言，大部分公司“都让小主播”像他们这样“自由养着”，“运营老师手下主播太多，精力都集中在数据最好的几个主播身上。”
近日，王莉因个人原因停止直播，公司承诺的基本工资仍未到账。不过，王莉依然乐观，“我还挺担心拿不到工资的，等以后恢复直播，如果拿不到工资，我就换公司或者自己开直播。”
无论是与MCN公司签订经纪合同，还是加入公会与平台签订协议，王懿云特别强调，主播可以主动收集对方是否按照合同、协议履行了相关义务的证据。“比如MCN公司不履行，就可以声称其违约，解除合同。”
